拔尖创新人才需要怎样的自主培养体系 |
■刘承波 虞宁宁
随着高考的结束,连日来,国内高校纷纷举办咨询会或校园开放日,以期吸引更多学子报考。其间,不同类型的拔尖创新人才培养项目成为很多高校的“卖点”,各种实验班、人才计划频频出现在公众面前。
作为提升国家科技创新实力的动力源,全面提升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质量是目前从国家层面到各高校必须面对的重大问题。而要实现这一目标,高水平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体系的建立不可或缺。
然而遗憾的是,目前我们对该培养体系的特征以及构建并没有明确的认知和定义,这是我们在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中出现一些问题的深层次原因。
拔尖创新人才需要更广义界定
要想了解什么是高水平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体系,首先需要对何谓“拔尖创新人才”有所了解。
近年来,学界对拔尖创新人才的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不过,对于拔尖创新人才的内涵和外延仍未形成明确一致的见解。在实践中,拔尖人才通常被窄化为具有卓越的学科学习能力的人,或者在学习上具有天赋的人,包括处在学校人才培养“金字塔”顶端的博士研究生,高校内部试点的各类学院、书院在读学生,以及高校、中学所设实验班、奥赛班、精英班、少年班的资优学生等。这些人都被视为拔尖人才或潜在的拔尖人才。
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当今社会系统日益复杂,新的职业和分工系统不断形成,人工智能的发展对重复性劳动将产生巨大冲击,社会生活的各领域都在呼唤创新,各领域的创新也都具有独特价值,创新已经成为一切职业在未来持续存在的必要条件。因此,对拔尖创新人才狭隘的理解已不合时宜,需要从广义上界定拔尖创新人才。
在这方面,我们可以借鉴美国心理学家霍华德·加德纳提出的“多元智能”理论。该理论认为,人类的智能(智力)是多元化而非单一的,主要由语言智能、数学逻辑智能、空间智能、身体运动智能、音乐智能、人际智能、自我认知智能、自然认知智能八项组成,每个人都拥有不同的智能优势组合。
正因为每个人的智能都有独特的表现方式,所以我们很难找到一个适用于任何人的统一的评价标准,来评价一个人的聪明和成功与否。
该理论改变了我们对已有智力概念的理解,也为我们分析拔尖创新人才提供了新视角,即拔尖创新人才可以被理解为多元智能领域具有卓越的智力或专业才能、突出的创新意识及能力,以及高尚的道德品质与社会责任感等综合品质的人。
放在这一大的创新人才观视角下重新审视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我们会发现,凡是能在各学科和社会实践领域做出创新性成果,为科学发展、技术进步、经济转型、产业升级等作出了卓越贡献的人才,都可称之为拔尖创新人才。
自主培养体系的多重特征
当不再以狭义的学习能力定义拔尖创新人才后,我们对于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体系才有一个更全面的认识。
从人才培养体系所涉及的培养理念、培养主体、培养内容、培养机制、培养成效评价等进行全方位分析,笔者认为,高水平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体系应具有自主性、科学性、系统性、开放性、国际先进性、包容性和异质性等基本特征。
具体而言,所谓自主性,即自己做主,不依赖他人,不受外在力量限制。本土化是自主性的典型表现,是指我国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体系在立场、方向、道路、原则等方面应体现中国特色。高水平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的自主性,则更多体现在对高端人才的培养条件有充分、完整的把握,在面临国际局势恶化和一些“卡脖子”风险时,有依赖自身力量进行应对的策略或“替代方案”。
系统性主要表现在,自主培养体系中不同子系统在培养理念上的一致性、培养过程中的整体性和贯通性、课程设计与实施的衔接性,以及多元培养主体的协同性。
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体系是跨越经济、教育等多个社会子系统的有机体,建设难点在于整体的一致性有赖于分支体系的集合展现。每个分支体系都是整体的有机组成,彼此间是有相互作用的合成,而非物理性的堆积。
科学性表现在体现人才成长的普遍规律、体现拔尖创新人才成长的特殊规律、聚焦于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特质提供制度保障等3个方面。高质量的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体系能保护、培养和激发个体探究未知的好奇心,并有效引导个体将对未知的好奇转化为主动学习和探究的内在动机,使之成为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创新的内驱力。
开放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培养体系面向所有人开放;二是培养内容和培养方式的全面开放;三是国际化。培养体系开放使有潜质的个体可以随时进入拔尖创新人才培养轨道。培养内容打破学科界限,注重思维能力提升;培养方式注重学科交叉、科教融汇、产教融合,校政产地协同育人;国际化则通过生源、课程、环境,以及师资的国际化等建设加大交流合作、扩大学术影响、借助国际教育资源增强我国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能力和实力,逐步解决我国优秀科技人才较多依靠发达国家教育体系培养的现实问题。
国际先进性是指在培养理念、培养模式、培养质量等方面形成中国特色,并达到国际领先程度。从全球对人才的需求看,拔尖创新人才除了具有卓越的研究创新能力,还应具备社会实践的视野和素养,关注并致力于解决人类社会发展面临的重大现实问题。
此外,自主培养体系的国际先进性还体现在形成具有中国特色、世界领先水平的拔尖创新人才评价标准,使我国在拔尖创新人才培养上具有国际话语权和深远影响力。
环境具有包容性和异质性,主要是指实现拔尖创新人才的自主培养需要有良好的生态环境,如提倡多元思维的碰撞,不树立权威,不尊崇统一,强化对“不同”的欣赏、对失败的正确认识,营造坚持不懈、刨根问底的探究氛围;同时在微观、中观和宏观层面创设异质性的培养环境。
拔尖创新人才在成长过程中,其在不同学术流派、不同学术共同体、不同场域、不同文化社会环境中的学习经历将极大促进个体思想的丰富性、灵活性,有助于拔尖创新人才多角度、多通路地思考和解决问题,从而提高自身的创新性。
构建体系应多措并举
从宏观上看,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要坚持长远、宏大的目标引领,确立厚基础、宽视野、大格局、高素养的人才培养规格,并做好体系建设的顶层设计和全局规划,确保在现有经济社会环境中获得人才培养所需的充分且必要的资源要素。
同时,随着知识生产模式的改革创新,未来知识的体系结构、宽广度都更为复杂和多变,不确定性增强,这些才智突出的学生的成长也需要情感、心智、社会交往等多方面发展的相互支撑。因为未来拔尖创新人才要面临和解决的问题是综合且多变的,甚至是跨学科领域的多维命题。这也凸显了培养学生解决复杂问题的高阶思维的重要性和迫切性。
具体而言,我们首先需要坚持高起点、高水平建设,强化研究型大学在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体系中的核心战略地位。
研究型大学具有一流的师资队伍、强大的优质资源保障,国际化水平高、学术基础积淀深、科研创新氛围浓,相比一般高校,能营造出远离急功近利,以纯粹探寻之心探究真理、探索未知的学习探究环境。我国拔尖创新人才自主培养的成效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研究型大学的人才培养高度。
因此,应进一步强化研究型大学的核心战略地位,增强研究型大学培养拔尖创新人才的历史使命感,并进一步创新拔尖创新人才培养模式,整合校内校外资源要素,为拔尖创新人才的涌现创造良好的学校氛围和社会环境。
其次,要坚持系统内部、领域内外、国内国外的高效协同与和谐互动。通过协同互动,为拔尖学生提供有挑战性的、异质性的发展环境,激发新思维,并为学生提供更多实践环节,使其直面真实产业环境中的综合性复杂问题和技术挑战。
在国内国外的协同上,要以我为主,促进国内高层次人才资源再生“大循环”,并在国际广泛接触中,借力引力,充分利用国外人才资源,构成“双循环”,使外国教育资源不为我有,但为我用,借力发展自主培养能力。
最后,要坚持数智化体系建设,以数字智能教育赋能拔尖创新人才培养。
具体而言,一是创新数智化课程体系的建设和教学模式,通过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建立核心课程资源库、多元教学事例库等。
二是建立拔尖创新人才区域和全国基本数据库,跟踪记录拔尖创新人才各阶段发展情况,与不同培养主体共享信息,科学制定个性化最佳培养方案。
三是确立拔尖创新人才的科学测量和评价指标,通过各阶段人才培养的大数据平台,汇集学生全面的发展数据,基于测评指标,建构科学、精准模型,动态监测和追踪学生发展数据,将拔尖创新人才的培养工作数字化,及时发现有潜质的学生,及早发现、及早培养,长期追踪、动态调整。
(作者分别为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教育体制机制改革研究所研究员、济南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副教授)